本帖最后由 芳香冰块 于 2018-9-15 13:44 编辑
二、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
这间外表破烂的房子,内部装饰得却是出人意料的舒适。
在室内懒洋洋的淡蓝的灯光下,捧着他递过来的热茶,伴珊开始舒服地叹了一口气,猫一样地把自己修长丰满的身体蜷在那个软软的沙发上,一边打量着房内墙壁上挂着的照片。陡然间,她心里不自觉地一惊——照片上的他,居然穿着星际军团的军装!
“跑了那么久,要不要进去冲个澡?”他的声音却从身边传来,一样的从容而淡然。他已经换去了衫子和大衣,披上了浴袍,松松地掩着前襟,随意得让气氛显得有一些些的暧昧起来。
伴珊看着他,美丽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慵懒的笑意:“不用了……我怕你偷看——我可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漂亮女人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舒展开手臂,够到了旁边茶几上摆放的一个小小的八音盒,打开,音乐就如同流水一样地蔓延开来——仍然是他吹过的那一首《一生所爱》,绵绵密密地,带着似真似幻的朦胧。
“别动它!”他的神色却是第一次凝重了起来,劈手夺过,远远地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,眼神一时间再次奇异地闪了一下——不知为何,他这样的眼神,总让她仿佛想起空白记忆中曾有过的什么。
是时候摊牌了吧?
“可乐。”忽然间,她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叫出了一个名字,不出所料地看见对方一震。她惬意地喝了口热茶,把肢体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,然后继续象猫一样地蜷着,抬眼看着他,随口说:“——曾在星际军团特种部队中服役,在剿匪战争中因出卖秘密情报给宇宙海盗而犯下叛国罪,被判处终身监禁,入狱两年后杀了看守潜逃,至今未追捕归案。银河政府悬赏金额为200万银河法郎。”
他的神色刚开始是复杂而冷峻的,但随着她的叙述,渐渐变化,最终又重新归复于一贯的淡然而莫测,把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,不惊轻尘地问:“原来你早就知道了?真不愧是银河系里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,伴珊小姐。”
这次倒是她吃了一惊,笑容陡然僵了一下——原来,对方对于她的情况,也是洞若观火。一直以来,她都估计自己过高,而从没有把对手放在相等的地位上。
两个人就这样相视沉默,房间里的气氛变的有些凝滞起来,带着不知是敌是友的诡异。
那只音乐盒躺在角落里,那曲《一生所爱》仍然如同水一般静静淌出来,弥漫在室内,梦幻般的曲调,使气氛也开始有一点点的缓和。
“一开始在酒吧里,我只是觉得你有点面熟而已……后来看见你家那些在军团里拍的照片,才想起曾在通缉令上见过你。”
她仍然保持着最舒服的姿势,但不知道为什么,总感觉有点不自在地扭来扭去。
“要追捕我吗?”可乐淡淡地问沙发上蜷着的那个美丽女子,却看见对方懒懒地摇了摇头。
“我才懒得来管你的事情……我只是奇怪,为什么你要帮我,还带我回家?——是不是也因为我是个漂亮的女人?”她喝了一口浓茶,细眯的眼睛盯着手中的杯子,透过玻璃看着对面英俊的黑发男子。
“我对于女人没有兴趣。”深黑色的眼睛看着她,带着奇怪的神色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。
“噗!……咳,咳咳!……”陡然被呛住了喉咙,她剧烈地咳嗽起来,好不容易平定了喘息,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,有些不可思议地怔怔感叹:“原来、原来你是同志?!吓了我一跳!真是、真是有点可惜——象你这样的人竟然……简直是暴殄天物。”
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,可乐眼睛里仍然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奇异笑意,看着她。
“那么你为什么要帮我?——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赏金猎人。”她有些惊诧地问,却看见那奇异的笑意漫出了对方的眼睛,一时间他的面容仿佛有了一种奇怪的改变。
“因为你说自己是妖精……很多年以前,我认识一个人,她也喜欢说自己是妖精。”
看着他微笑的眼睛,伴珊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稔的感觉……奇怪,这样的目光……这样的目光……仿佛,在遥远的某一天,哪里曾看见过……在哪里……曾经看见过。
“既然你不洗,那么我先去洗澡了。”
他的话题忽然转了回去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,淡淡地说。她忍不住又是一呆。在她发呆的时候,他已经转过了身。
“对了……你不会偷看吧?”蓦然,可乐站住了身,带着奇异的笑意,回头问。
“这个,我可不保证。”她有些慵懒地笑着,举起杯子对他扬了扬。
她百无聊赖地站起身,在客厅里看着壁上挂的发黄的照片。
那些显然是十年前的照片在随意吧星球照的,听说那里曾经是宇宙最大的海盗组织的总部,政府军和匪徒曾在那一带展开了长达数年的浴血奋战——可惜的是由于有人从内部的泄密,政府最后虽然攻破了贼窝,可是匪徒首脑们早已不知去向。
再后来,银河里出现的那个名为“随社”的著名恐怖组织,据说就是海盗们残余人马的汇集。官方的消息称,那个泄密的军人,正是当时有少校军衔的可乐。
可是……从照片上看,当年的他怎么也不象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啊。伴珊想着,看着当时还是一头短发的英俊少年。那时的他满脸阳光般的笑容,轻浅得仿佛藏不住任何心事。
在战壕中,在刚夺来的敌人阵地上,在战斗的休息间隙里,他对着镜头朗朗地笑。
——那样俊美顽皮的美少年,完全不同于今日的他。
今日的他,那样淡然而莫测的眼神背后,隐藏着黑夜一般深不见底的过去吧?一样俊美的面容后,有时竟有一丝丝妖异而颓废的光芒,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。
有着“过去”的人,果然和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完全不同啊……象可乐,还有沧海、蜜汁。
她感叹着,目光停留在一服战地合影上:左起第三个是可乐,他的肩膀被旁边一个带上校军衔的军人紧紧搂着,仿佛是亲兄弟一样。那个面目有些模糊的人,却让她心中不知道为何一跳——那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。
下意识地,一个念头不知从何而来。好熟悉……奇异的熟悉的感觉。
她目光逡巡着,看见照片里可乐身后一个只露出脑袋的军人:是一个女兵,面目同样有些模糊了,只隐约能看出在灿烂的微笑,那依稀的轮廓,居然和自己非常的相象!
她的心却继续更加剧烈地跳动了起来——那是、那是……!
急急翻过照片,看见褪色的墨水写着:“随意历167年5月15日,与微微……”
微微?……这个名字!……
脑部隐约痛了起来,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,然后喘着气坐倒在沙发里,盯着照片发呆,有什么……有什么碎片一般的东西从空白的记忆中泛起,然而,始终无法拼成什么完整的图象出来。
不管了!回去一定要逼沧海把他隐藏的关于自己的一切全部说出来!他所知道的过去,一定比她知道的要多吧?当时从战后的废墟里救出她后,第一次叫出她“伴珊”这个名字的,就是沧海啊。
“铃铃铃……”在头昏脑胀之际,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,尖利的铃声刀一样地刺中了她。
可乐还在浴室里……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这个电话。
然而,在自动响过几声后,电话转入了留言阶段,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——“我是花跑堂!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来到西厢星球了,下午三点在随意公园碰头。记住一定要把那些货给我带过来!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。”
“啪”,几句话后,那个冷冷的声音挂断了电话,然而她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僵硬在那里。
——花跑堂!随社组织的花跑堂!
难怪沧海和蜜汁会追踪来到西厢星球,原来花跑堂在这里和可乐有一笔交易!
那么,难道可乐竟然也是随社组织的人吗?——原来他是花跑堂的人!
她入了陷阱吗?!
她的动作远远快过于思想。在听到花跑堂的声音响起在电话中时,双枪已经迅速地从皮套里滑落手心,一个就地侧手翻,躲到了长沙发背后,瞄准了通向浴室的通道。
然而,什么人都没有。
可乐并没有如同她料想的那样持枪从那里出来,空空的通道那一边,只隐约传来冲淋时的水声。
他还在浴室里吗?水声掩盖下的他,又在做什么?!
危机来临的预感使她显示出了作为赏金猎人的素质,小心翼翼地,她先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门,然后贴着通道的墙壁,一步一步持枪向浴室走去。
——他还在里面。至少半透明的玻璃拉门上,显示出一个模糊的活动的人形。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毛玻璃的扭曲作用,他的身影居然婀娜曼妙得如同女子。
又是生死一线的时候了!她的一生,究竟要经历多少这样的关卡呢?
深吸一口气,手指扣住了扳机,她猛然抬起脚用力踢开了门——“不许动!举起手来!”
浴室里的人猛然回头,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苍白的肌肤,氤氲的水气中,深黑色的眼睛电般闪亮,冷漠地看着这个大胆的闯入者。
“啊?!”恍然如同雷击,她惊呼了一声,踉跄后退,手中的枪几乎坠了下去——“你,你……怎么、怎么你——”
惊讶得几乎不会说话,她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身体。
使她那样的赏金猎人都吃惊的,当然并不是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裸体,恰恰相反的——却是眼前这个男子居然、居然有着女人一样曲线起伏的身体!
“你还真的来偷看了吗?”他嘴角忽然有一丝奇异的微笑,走过来。
根本来不及从震惊中回过神,她就这样下意识地一步步后退,被他逼入了死角。他忽然出手,将她持枪的手压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!那样苍白而潮湿的肌肤,就在离她不足半米的地方,深黑的眼睛里带着奇异而熟悉的神色,看着她。
“你、你……你究竟是男的,还是、还是女的?”
由于过度的震惊,她说的结结巴巴,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。
“很奇怪吗?”他忽然笑了,笑中有莫名复杂的神色。然后,他靠近她,俯下身来,带着微微的潮湿的暖气在她耳边轻笑着,梦呓一般地回答——“什么都是……什么都不是。我的小妖精。”
她忽然觉得可乐身上的清雅气息在她额前萦绕,羽毛般的轻触落在眼角。
下一秒温热的手指划过嘴唇,眼睛里闪着灼灼的情意,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,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,她脑中一片空白,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,仿佛一切理所当然。
她忘了思考,也不想思考,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,紧些,再紧些。
她猛然仿佛清醒了过来,她在做些什么!大力将可乐推开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