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看到纳兰容若的这句“情到浓到时情转薄”是在多年前,当时就很不理解。情若到浓时,不应该是甜得像化不开的蜜吗?不应该是深似海,重如山的吗?又怎么会骤然转作浅薄了呢?纳兰居然写出这样的句子,真是令人匪夷所思。
后来年纪渐长,遇到过一些人,经历了一些事,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我们想像中的样子。
有阵子喜欢逛博客,看到一篇博文,大意是作者意外捕获了一只漂亮的小鸟,心生喜爱,于是带回家中悉心照料。自此喂养陪伴这只小鸟便成了作者每天最重要也是最期待的事情。
作者日日以饱含欢喜的目光,对之小心呵护、温柔以待,不仅买了精致的鸟笼,配了精细的饲料,还唯恐小鸟吃不惯,不时捉些鲜活的小虫予以搭配。阳光强时怕晒着,风儿大了又怕冻着,鸣叫得声音高了时间长了怕累着,不叫了又担心是不是生病了。晨起遛鸟,晚时逗乐,看着鸟儿的时候手不离笼,看不到的时候又百般牵挂,几个月下来,渐成一癖,身心俱疲。
作者说他是真的喜欢那只鸟儿,但也许正是因为太过喜欢,反受其累。终于有一天作者不堪其累,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,他放飞了他所深爱的那只小鸟。作者说当他看着那只鸟渐飞渐远,虽百般不舍,但却也无比轻松。从此以后,他再也不必如此牵挂着一只鸟儿了。
最后,通过这件事情,他总结出了一条人生哲理:若牢挂,请放手。
当时看到这篇文章时,其实也是极不理解的,既然那么喜爱,为什么要放手呢?心里想着倘若换是自己,一定是舍不得的。
后来,我也养过小动物。没养过鸟儿,倒是养过两只小鸭子。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,园门口有人卖小鸡小鸭,女儿喜欢得不得了,非要买,于是买了两只小鸭子。自此,我便开启了辛苦的养鸭生涯。
因为是冬天,怕小鸭子冷,找了个纸箱,垫了两层毛巾,纸箱上面还盖了一层,买了金黄小米,每日按时喂食、清理粪便,怕它们冻着渴着饿着,更怕因为自己一时照料不周导致它们突然死去。心里一想到若是这两只鲜活的小生命因了自己的缘故而黯然离去,便万分不忍。于是,便更加殷勤地照料。
两个月后,我也终于不堪其累。于是决定送人。后来送给了对门,对门的嫂子接过纸箱里的两只小鸭子时一脸惊叹:“这水鸭子你硬是给养成旱鸭子了,居然还养得这么膘肥体壮。正好老家有片水塘,我回头给捎老家去。”而我,知道两只小鸭子已经有了新的更好的去处,也放下心来。
我还养过一只小狗。是某年的情人节那天买的。也是因为女儿的央求。记得那天天气有点冷,和女儿走在街上,路边有个老伯在卖狗,几只小狗挤在单薄的纸箱里瑟瑟发抖。女儿看到后对我说,妈妈,你看小狗冻得好可怜,我们买一只回去吧。然后我们就抱了一只回去。后来想起来,这情景怎么跟电影里的桥段那么相似呢。看来艺术还真的来源于生活啊。
我和女儿都很喜欢这只小狗,还给它起了名字叫“点点”。但养了一段时间后,最终还是送人了。女儿至今心怀不舍。而我,虽也不舍,但更多的是暗自庆幸,庆幸还好与狗狗相处的时间短,对狗狗的感情还没有深到真正割舍不下的程度,倘若养了十几年后,用情已深,再亲眼看着它在自己面前死去,那种痛单是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。所以,还是不养了吧。
直到几年后的现在,仍然不敢去想念点点,总是安慰自己:它已有了更好的去处,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。
我其实还养过花的。比起那种有名道姓的那些名贵的花儿,我更喜欢田野里那些不知名的小花。总是在想,那些有名有姓的花儿,已经有那么多人喜欢了,剩下的这些卑微的渺小的没人爱的小花,就由我来怜惜吧。
曾经从田野里连土带根移植过一株野花,尽管我无比细心的照料,但它还是很快枯萎了。等隔了几日再经过田野时,发现那些成片地野花依然开得妖妖娆娆,美得触目惊心。心想也许是自己错了呢,是我的私心害了它,也许它本就属于大自然的,唯有活得自由才能活得生机勃勃。
甚至于,每每看到有人攀折开得正好的花枝,便觉得心疼。觉得那些折花的人儿其实都不是真正的爱花之人,倘若真的爱花,就应该让那些花儿在阳光下好好地绽放啊,而不是随手折下又随手丢弃。
或许是我的性格原本就多愁善感,所以每当风起花落,总免不了伤感。提着裙角捡拾落花这样的傻事,年轻时没少干过。现在,不敢再做这样的事了,怕被人笑。
记得某次有位朋友来家里玩,说起养花,我兴冲冲地拉她去阳台,说自己也养了一阳台的花儿。朋友看过之后却是一脸惊诧:“哪里有花啊,你明明养了一阳台的草。”
我愣了一下,环顾四周,看着那些正恣意舒展着的吊兰、芦荟、仙人掌、多肉......它们正无辜地安静地守着我绿油油的阳台。原来,我真的养了一阳台的草。
其实还养过一株水仙花的。清雅古朴的水盆,每日精心地养护,但它还是无可避免地凋零了。当时伤心了好久。后来,再没有养过花。不是不爱花,花开时也曾欢欣雀跃,但也许正是因为太爱它盛开时灿烂的模样,所以才越发难以承受它零落时的凄凉。
因为害怕结束,所以拒绝了一切开始。
爱得太深太用力,背负太多太累,到最后免不了转作淡薄。感情这事,它有多销魂,就有多伤人。爱到深处就徒生了惧意,害怕失去,害怕终有一天会从快乐的巅峰跌落痛苦的深渊。
《红楼梦》里林黛玉也曾感悟过人生的聚散:“人有聚就有散,聚时欢喜,到散时岂不清冷?既清冷,则生伤感,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。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,谢时则增惆怅,所以倒是不开的好。”
多年以后,再次想起纳兰的这句:情到浓时情转薄。
原来这句话是真的。
醉月东篱 发表于 2018-7-4 19:42
反受其累,深有感触
跑堂 发表于 2018-7-4 20:13
情到浓时,因人而异。。。
退之 发表于 2018-7-4 20:35
养过狗,也养过鸽子,但都是放养,并没有因之受累,反而因他们的陪伴,得到过很多快乐。
只是对于人的话 ...
不是倾城人 发表于 2018-7-4 21:12
我对动植物不有很浓的感情。
雨舞江南 发表于 2018-7-5 13:50
杯子里的水,满了,总要溢出的……
清清静如茶 发表于 2018-7-5 18:32
嗯嗯 因人而异
跑堂 发表于 2018-7-5 21:02
主要还是感性和理性之分。。。
红尘一梦 发表于 2018-7-12 08:26
可以爱自己
敬亭山 发表于 2018-7-12 08:45
想起小王子里的一句话,具体咋说忘了
清尘 发表于 2018-7-24 23:54
喜欢如茶这样温婉的字。
“情到浓到时情转薄”,年少时觉得不够浓烈,年长时可能会觉得不够专注,年老 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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